测绘栖居的诡异中国新电影中的环境灾难生态无(4)
表面上看,“淹—拆—迁”的过程体现了顺序性的逻辑与因果性的叙事、行为理所当然的线性运动。然而,在这曲“淹—拆—迁”的悲歌里,实际上发生的是对“诡异”(失落、消失、疏离、创伤与陌生)最残酷、最激烈的体验。“非”(unheimlich的词头un)无所不在、无所不能,不仅标志了库区生态系统、生物多样性遭破坏,许多人离乡背井的界限,也产生了一个萦绕、幽灵与双重的诡异空间——死者的回返,我称其为幽灵诗学。也即是说:淹没于水下的会悄悄地重现水面;表面上被拆除的会在心理上重新组合,尽管是带着伤痕的碎片;离开的人会被“似曾相识”的震惊触动记忆。
两部电影处处弥漫着“诡异”的时刻,通过舞台布景强烈地表现出来。例如,沿三峡地区与巫山县城粉刷的“水位175米”的标语,所指涉的远不止标语本身。它不仅标志着将要淹没整座城市的水位,象征着大坝的最终竣工,也暗示了城市的末日,一种末世的死亡导向家园的毁灭。它是一个触动人心的诡异征兆,如幽灵般萦绕在洪水前夕人们的日常生活中。因此,“175米”是一种“姿态”或“来世”,追溯性地决定和预制了当下的时刻,在巫山县民中造成了令人烦扰的偏执与精神分裂的症状(就好像老莫控诉麦强强奸陈青,陈青与麦强都产生幻觉,下文将会讨论这一点)。一方面,最高水位的数字符号表面上颂扬了中国“人定胜天”的工程梦与政治抱负:为防治上游洪水、水力发电解决能源紧张以及发展航运,拉动国内外的资本来建设世界上最大的水坝。另一方面,这个残忍的标语激发了一种主体性的自我毁灭感,像拉康的“小对形”一样在有利地势上行动徘徊:一个错认的缺失的幻想客体,其中主体的力比多欲望无法得到满足,而是被贬低为一个从地球母亲那里放逐出去的“他者”。
关于“175米”的淹没水位,更反讽的是被炒作起来的告别三峡旅游热(“告别三峡热”)。从1993年开工起,政府媒体与长江流域的旅游机构都靠“水位175米”这一有力卖点推动旅游挣钱,声称完工后雄伟的三峡景观就会一去不复返了,呼吁全国人民赶紧到三峡看最后一眼。许多豪华大游轮载着乘客在三峡上航行。那些五星级的游轮有着西方/英国或中国的皇家名号,如“维多利亚女王”、“安妮公主”、“仙妮公主”、“茜茜公主”、“凯瑟琳”、“女皇”、“世纪维京”、“总统”或“皇帝”、“东方国王”等,不胜枚举。这使游客们感觉到似乎航行在泰晤士河或哈德逊河上。这种陌生化使三峡变成为商业服务的异域景观,不幸地使当地居民沦为供展览的“高贵的野蛮人”,以满足游客的好奇心。
游客们意识到即将摧毁整个巫山县城(及邻县奉节)的生态灾难,或者当地百姓不得不离乡背井另谋生路的痛苦了吗?答案显然是否定的。在影片的开头部分,丽丽——马兵带到信号台给麦强解闷的风尘女子,夜里在江中游泳。她看到一艘灯火通明的游轮经过,于是兴奋地挥手并大声喊道:“喂,你们到哪里呀?我在这儿呢。大轮船,你们到哪里呀?听见了吗?”尽管她很大声地反复喊(至少五次),她的声音只是在空旷寂渺的水上漂移,在雾气蒙蒙的峡谷里回荡,随着镜头从左到右拍摄静静的江水,消失在远处的黑暗中。周围一片漆黑,掩映在峡谷里的灯火闪烁的游轮在移动,仿佛是不祥水面上的幽灵船。“你们到哪里呀?”这个问题实际上是丽丽内心对未来感到困惑的呼喊。之后,当一群游客观看巫山县城墙上粉刷的标语——“该城将被淹没,水位将上升到175米”时,旅社服务员陈青催他们快走,并告诉他们“跟你没关系”。这句讽刺性的台词显示了当地居民的愤怒:公众对迁徙的苦难漠不关心、毫无同情。
三峡库区的居民受到政府霸权与狂热商业化的双重迫害,这在麦强与陈青两次反常的杀鱼场景中表现得淋漓尽致。开始的一个场景在信号台,电视正在播放三峡工程的开工典礼与李鹏的讲话。对新闻漠不关心的麦强面无表情,开始练习书法并为客人马兵与丽丽准备晚餐。他从一个桔红色的塑料桶里轮流捞出两条活鱼,最终选了一条。他首先在鱼头敲了一刀,然后(鱼的特写镜头,重击与手)无动于衷地盯着镜头,最后将鱼剖开。他带着血淋淋的手走出房间,然后回来再杀另一条。当马兵与丽丽调情时,镜头切到了一个特写:两条死鱼躺在砧板上,鲜血淋漓,腹部被剖开,内脏放在碗里。电影后半部分又出现了一个平行场景,陈青在巫山县城的住所里几乎是重复了相同的杀两条鱼的过程。
文章来源:《诊断病理学杂志》 网址: http://www.zdblxzz.cn/qikandaodu/2021/0223/385.html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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